日期：2001-05-21
●王家英
陈水扁当选总统之后，任命国民党籍的唐飞出任行政院长，“陈唐体制”于是成立。然而，这个被当时舆论评为陈水扁政治“高招”的体制，在成立短短三个月以来，却先后经历了“八掌溪事件”和新任民进党秘书长吴乃仁高姿态地对唐飞的批评，裂痕渐露。尤其是吴乃仁对唐飞的批评，明显透露出“陈唐体制”背后的严重政治结构矛盾。
8月7日，吴氏公开表示，唐飞只想维持旧官僚体制的稳定，不但无法统合财经部会发言口径，也无法以新思维打开行政、立法互动僵局，更拿不出魄力果断惩罚“八掌溪事件”的失职官员，故此他对唐飞已经已经没有信心，也没有期待。
由于吴氏为民进党新任秘书长，而民进党又是执政党，其批评造成强烈的震撼。当很多人怀疑吴氏的批评只是一时间“情绪失控”的“胡言乱语”之际，8月8日吴氏再次重申他对唐氏的批评，台湾朝野才惊觉吴氏并非无的放矢，乃是有为而来，因而“陈唐体制”所感受到震撼也更为尖锐。
唐飞称病住院
不过，更为震撼的，是在吴乃仁发出批评之后，8月9日唐飞即称病住院，主诊医师表示唐飞太过劳累引发血压升高、头昏，必须休息三天。其后，更有消息传出，经此一役，唐飞认为现在是“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言下之意，唐飞开始有“不玩”的打算。他这招以“引退”为名的连消带打，不仅即时令吴乃仁陷于压迫不顾病体、老臣谋国的唐飞的不义骂名，更引起陈水扁的极度紧张，担心“陈唐体制”就此解体。
为了挽救“陈唐体制”，陈水扁和民进党主席谢长廷分别向吴乃仁施压，而吴氏在压力下，终于向唐飞道歉，事件所引发的风暴才暂告平息。
不过问题是，吴氏对唐飞的“发难”，颇为民进党人所普遍认同，而即使是吴氏道歉之后，也有不少民进党人发出不平之鸣。换言之，事件背后所反映的，不仅仅是吴氏个人对唐飞的“好恶”，而更是民进党总统大选胜利以来“似统非统”、“统而不治”的吊诡与沮丧，而后者才是“陈唐体制”的根本矛盾之所在。
深入地看，尽管民进党在3月总统大选中赢得台湾政权而成为执政党，但由于并未取得立法院的多数地位，因此陈水扁任命国民党籍的唐飞出任行政院长，以求化解国民党拥有立法院多数议席的政治困境，使得“陈唐体制”一开始便标志着政治妥协的无奈。特别是民进党作为执政党的“治权”，便随“陈唐体制”的诞生而拱手让给了唐飞，从而形成了“陈唐体制”权力上的三分天下：陈水扁主持的总统府、唐飞主持的内阁和作为执政党的民进党。吊诡的是，民进党虽号称执政党，但在这权力三角中，其所取得的权力最少，地位也最为弱势。
阿扁保持距离
首先，自当选总统以来，陈水扁刻意与民进党保持距离，以维持其全民总统的形象，结果是民进党只成为陈水扁挖掘人才的地方，却无对他作出制衡的能力；总统府的运作，完全独立于民进党之外，成为台湾最重要的权力中心。
其次，唐飞既为行政院长，又非民进党人，故此他只需与任命他的陈水扁作出配合，却无需看民进党中央的意向办事，成为总统府以外另一重要权力中心。
反观民进党，它的权力似有还无，总统不听命于它，行政院长也不听命于它，但它却必须为陈唐新政府保驾护航。更有甚者，新政府施政成功，功劳先归陈唐二人，民进党沾不到太多边，但新政府施政失败，责任却必须由民进党来承担。“八掌溪事件”发生后，民怨急升，民进党的民意支持度暴跌一成以上，充份反映了这一点。
民进党面对这种“似统非统”、“统而不治”的困局所感到的矛盾与沮丧，不言而喻。而更为严峻的现实是，明年底的立法院选举和县市长选举日渐临近，如果民进党无法扭转这种权力三角的弱势，如果民进党让这种对其“无权有责”的统治体制长此以往，其选票必然一张一张地流失，未来的选战绝不容乐观。身为民进党秘书长的吴乃仁，能不忧心怔忡？
就这一角度而言，吴氏向唐飞的“发难”，可以说是民进党对“陈唐体制”下不等边的权力三角的不满公开化，矛头虽直指唐飞，但实有同时打击陈水扁，迫使陈水扁让步的意图。
但必须强调的是，有关的权力三角矛盾并没有因此而出现任何改变，而由于“吴乃仁事件”的爆发源自“陈唐体制”权力三角的失衡，有关的权力三角关系一天不能理顺，类似“吴乃仁事件”的现象在可见的未来仍会不断出现，甚至最终有可能瓦解“陈唐体制”。
“陈唐体制”权力三角的互不信任也有可能加深：对民进党而言，唐飞是借病反击，以退为进；对陈水扁而言，唐飞不断借病引退，也有要胁之嫌。无论如何，唐飞已明言等待陈水扁外访回国后，要与陈氏深谈台湾今后政局，看来“陈唐体制”的何去何从，已快到揭晓的时候。
·作者为香港中文大学香港亚太研究所研究统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