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1-05-21
●王家英
台湾总统陈水扁早前在外访中美洲时表示，对于是否出任“国统会”主委，他还没有作出决定。而两岸关系的走向，台湾2300万人民应有最终的选择权与决定权，必须尊重台民自由意志的选择。因此，“国统纲领”是否必须以统一为唯一及最后的选项，他认为值得探讨。其后，总统府代秘书长陈哲男进一步解释，国统纲领是七、八年前所制定，台湾政局的主客观环境以及国际情势都有所改变，今日是否依旧适用，可以讨论。陈哲男更认为，国统纲领的确有必要修改。在外访回来之后，陈水扁在记者会中更公开质疑，国统会设置是在自由民主原则下加速国家统一，但所谓国家统一的目标，是否真的曾在自由民主原则下取得民众的支持认同？
“国统会”全名为“国家统一委员会”，在90年代初由国民党政府主催下诞生，直属于总统府，其任务就是根据其所通过的“国家统一纲领”（简称“国统纲领”），推动两岸在“一个中国”原则下逐步迈向和平统一。
从陈水扁及其总统府幕僚的连番讲话看，毫无疑问地，台北新政府正在为推动修改国统纲领而造势。要修改些什么呢？陈水扁对国统纲领必须以统一为唯一及最后选项的质疑，给了我们答案。用陈水扁和台北新政府的话说，修改后的国统纲领最好是台湾前途开放，统与独均是台湾人民的有效选项，如此才符合他们对台湾人民决定台湾前途的坚持。
然而，三个月前，陈水扁才在其总统就职典礼中公开承诺，“没有废除国统纲领和国统会的问题”；若然将国统纲领修改，将两岸必须统一变成台湾前途开放，这与废除国统纲领何异？众所周知，国统纲领开宗明义地写着：“中国的统一，在谋求国家的富强与民族长远的发展，也是海内外中国人共同的愿望。”当台湾前途的开放凌驾于中国的统一，国统纲领还有何纲领地位？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早在陈水扁出访中美洲之前，便有消息传出，陈氏在征询前任总统李登辉意见之后，便有意接任国统会主委以稳定两岸关系形势，其时陈氏并无透露出对国家统一目标的不满或认为必须要推动修改国统纲领。但自陈氏有意接掌国统会主委一职的消息传出之后，民进党内部的反弹相当强烈，有民进党籍重量级立委直言陈氏在“炒短线”、“对扁很失望”、“民进党应检讨与扁及新政府关系”；民进党主席谢长廷更扬言除非陈水扁清楚说明“统一不是国统会的唯一选项”，否则陈氏接任国统会主委便会违背民进党台独公投党纲。民进党的强烈反弹出现之后，即传来陈水扁对国统会设定的国家统一目标的质疑，背后民进党所给予的压力，不言而喻。更为讽刺的是，当选总统以来，陈氏一直将其新政府定位为“全民政府”，但从这件事件可以看出，他对民进党的重视明显远多于其他在野党派，所谓“全民政府”云云，当面对民进党的压力的时候，宛如劲风中稻草般易折。
其实，自90年代中之后，国民党政府的大陆政策已逐步从追求两岸统一转向追求“特殊的国与国关系”，国统纲领基本上名存实亡。它唯一的功能，是让台北政府藏身其后，免于北京因台北追求事实上的台独（台湾独立于中国大陆主权的立场）而即时取得攻台的藉口。这正是在台湾新旧政权交替、北京对陈水扁过去的台独立场充满疑虑之际，陈水扁承诺“没有废除国统纲领和国统会的问题”的最主要原因。
就这一角度观之，不论是否受到民进党的压力，陈水扁之推动修改国统纲领，无异于宣布国统纲领名实俱亡。苟如此，这不仅使陈水扁的公开承诺面临破产，有关承诺所要维持的两岸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必随之而折断。影响所及，今后两岸关系发展的动向，令人忧心。
更深入地看，从“没有废除国统纲领和国统会的问题”到“国统纲领的确有必要修改”，反映出陈水扁新政府的大陆政策仍徘徊于统独十字路口的矛盾与迷乱；也就是，基于民进党的台独意识形态，统一绝不甘心；面对北京的武力威胁，独立又没有胆量。结果当然是既不敢公开废除国统纲领以免触怒北京，但又想修改国统纲领以纳入台独的选择。
问题是，正是这种反覆、摇摆的立场，才让北京认定陈水扁的一切所谓善意调整，只不过是一场战术上的缓兵之计，战略上其拒统寻独的立场毫无改变。北京这样的认定，才是未来两岸关系发展最危险之处。
·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学香港亚太研究所研究统筹员
《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