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1-05-21
●陈海权
有人说，日本正在面对第三次的开国，而这次的开国跟前两次的开国的不同之处是在“没有国家蓝图”，不过本文作者则不以为然，他认为，要成为普通国家，就是日本21世纪的“野望”。
自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堕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失业、倒产现象严重，杀人、自杀、儿童凌辱事件激增。官僚、政治家的伦理道德低下，新兴宗教蔓延，学校混乱（学级崩坏），大学生学力普遍低下，卫星发射屡次失败，雪印公司和三菱自动车公司等一流企业危机管理体制严重不全……
与上述事件成正比一样，当今日本人的精神支柱——礼仪、恩仪、信义、仁义、廉耻——已经变得空洞化，大部分日本人对前途失去了信心的同时，也失去了民族自强的精神。日本人在资讯革命和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正在构筑21世纪日本的国家战略，以及探索如何解决上述那些国内的构造性危机。
究竟新世纪日本要跨向何方呢？今年4月份，笔者有机会聆听了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和一位前总务厅事务次官（现为大学教授）的对谈。笔者从中获益不少，尤其对日本的国家发展目标有了深层次的认识。本文根据中曾根“教示”和日本的新动向，谈谈新世纪日本的国家形象和日本改革的关键，以供参考。
中曾根的“三破三开”观念
在一个半小时的对谈里，首先我被82岁高龄的中曾根康弘敏锐的头脑，神采奕奕的面貌所折服。我第一次感到政治家与年龄无关的同时，也被中曾根提出的“三种泡沫的破灭”和“三次开国”的见解所吸引。
所谓的“三种泡沫的破灭”是指以下三点：
其一，政治泡沫的破灭。1990年代以降，所诞生的内阁基本上都是短命政权，缺乏强有力的支持基盘。
其二，经济泡沫的破灭。众所周知，由于泡沫经济的破灭，使到掌握日本经济血脉的金融机关产生了大量不良债权，山一证券、北海道拓殖银行等超大型企业，也不得不走向破产之路。同时，日本的的竞争力也不断下降，从而使到不少日本人失去了信心。
其三，社会泡沫的破灭。当前，贪污、官厅、警察部门不祥事层出不穷就是其中一个侧面。再加上杀人等一系列凶恶犯罪蔓延，学级破坏、学力低下，年青一代对政治以及国家大事都毫不关心，日本社会变得前途迷茫。修改教育基本法和宪法的议论就此应运而生。
另外，中曾根还指出了当前日本正面临着第三次的开国。他同时也指出了开国有两大条件：蓝图和实现蓝图的力量。
日本的新动向
日本的第一次开国（明治维新）时就是为了建设近代国家，第二次开国是联合军司令部把美国的民主主义带来日本。但是，目前日本面临的第三次开国与前两次的开国不一样的：“没有蓝图”。
针对这种情况，中曾根指出了日本要营造实现蓝图的力量，自民党和公明党的“合流”就是一大创举（最近，中曾根出版了一本新书《21世纪日本的国家战略》，指出了日本传统以来缺乏国家战略，也明确表明了强国政治的见解）。
诚然，中曾根的见解，给我们重新认识战后的日本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确实，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麦克阿瑟为首的联合军司令部进驻日本列岛，让昭和天皇宣布“平民化”，并且把“美国式民主主义”、“市场经济万能论”渗透了日本。
在东西冷战结构的恩惠之下，日本人以其没有行动原理和容易变节的特征，很快接受了美国，并且在短期间内成为了经济大国。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日本一直作为美国在亚洲的军事战略基地，只顾追求经济的发展，没有完全脱离美国的政治支配（重要外交事项和国际政治都有美国主理）。日本政府也一直根据美国的意思实行愚民政策（特别是教育政策），一些所谓的进步文化人也追随这种无谋的国家发展战略，令到日本至今为止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立，更令日本人在泡沫经济破灭后走向劣化之路。
自冷战结束以来，日本国内政治的最大变化就是所谓“1955年体制”（1955—1993年）的崩溃。随着“1955年体制”中抗衡保守的自民党的主要革新政党——社会党的变质与垮台，以及自民党政权在1993年下台后得以卷土重来，日本的国内政治基本上形成了自民党一党坐大的“单极化”局面。
不过，由于自民党的议席在参议院没有超过半数，近年来，自民党拉拢自由党（现在一部分分裂为保守党）、公明党组成联合政权，进一步加强了保守政治的统治地位。
在强有力的保守势力之下，日本政府得以大行其道，出自执政党之手的很多体制政治保守化倾向的法案与方针，在国会上的“通过率”大为提高。比如1999年4至5月众参两院通过了与《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配套的《日本周边地区安全法案》、《自卫队法改正法案》、《日美相互提供物资、劳务协定法案》等三个法案。1999年8月9日通过了《国歌国旗法案》。8月12日通过了包括警方“拥有监控并窃听电话权利”等内容的《盗听法》等等。
最近日本新首相森喜朗的“日本是以天皇为中心的神权国家”发言也是保守化的一种倾向。不过，我们需要知道，日本天皇是权威的统治，首相是机能的统治。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的政治家都想利用天皇的权威来统治人民乃至发动战争。
年青人不关心国事
然而，现代和日本社会已经变得很厉害，日本的年青人宁愿去看明星也不崇拜天皇，他们对政治更是毫不关心。在去年平成天皇登基10周年的庆典上，日本政府和一些政治团体，想尽办法，邀请了一些日本年青人崇拜的明星艺人，吸引日本年青人参加庆典，以此想向年青人灌输国家意识和重整日本人的精神支柱。但是，参加庆典的年青人都是为了去看自己的明星而已，日本的改革前途渺茫。
但是，反过来，我们不能不注意的是，在泡沫经济破灭后给日本国民精神带来极大创伤的情况下，日本国民的保守性增强、民族主义情绪开始抬头。日本一部分政治家和主要媒体，更是串在一块利用北朝鲜导弹事件，企图以此为由扩大日本军备。他们还利用这起事件促使日本国民切身感到“国家意识”、“国家安全”的紧迫性。不但如此，据日本主要媒体的调查表明，以世界上唯一拥有“和平宪法”为荣的日本，竟然有60%以上的日本人认为有必要改正宪法。
总之，日本确实在变，而且变得很快。综合上述分析，笔者认为，日本并不是没有国家蓝图；成为拥有自己正式军队，并且能够派兵到海外进行“和平活动”的普通国家就是日本21世纪的“野望”。不过，站在不让日本重蹈覆辙和维护世界和平的立场上，我们有必要密切关注日本的走向。
另外，“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决定”，这也是日本人的悲哀。如果要问日本改革的关键是什么，笔者深信“脱离美国的政治支配，回归亚洲，实现真正的自立”，将会是日本解决日本人劣化的关键，也是亚洲走向繁荣与安定的重要因素。
·作者是日本中央大学博士生。本文发自东京